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请放心，有我在
孙尤侠
在省作协培训班结束回家途中，车子刚刚驶出省城不久，听到后面有个熟悉的声音，他在打电话。因为声音熟悉，电话内容便声声入耳。大概内容是：老人生病，在省城住院，排队等待治疗。
回头看去，隔着两排，在座椅靠背遮挡下，果然露着半边熟悉的面孔，他是两年前调出我们学校的谭老师。
我扶着靠背走过去打招呼，见到我，他特别惊喜。他问我到南京干什么的，我告诉他来学习；我问他，他只说带老人看病。看他吞吞吐吐的样子，不便细问。相互问候几句，我便回到座位。
服务区下来休息，他走近我。毕竟好久不见，他问我的近况，我也再次关心起他家老人的身体状况。他说是他的岳父生病了，情况不容乐观，肺部长个结节。“结节”一词说得轻描淡写，其实，从他车上的电话内容，我大概猜出几分。肺部的结节能有什么好？如果真是普通结节，也未必要到省城去住院。我知道，善良的他，不愿说出那个“字”，我在这里也不愿写出那个字。
然后，他告诉我，医院排队难，医院，至于治疗方案，就听医生安排了。他回来安排一下工作上的事儿。小舅子年轻，拿不了主意，家里孩子还小，需要照顾，他这做女婿的只好多尽点力。
但是，他人回来了，心还在岳父那里。说到这里，他情绪有些低沉，他说受不了离开时岳父那眼神。每次来到岳父身边，老人就添了精神，吃饭也多；每当要离开，岳父就有些精神恍惚，甚至有些恐慌，有些害怕，有些不舍。岳父把他当成最可依靠，最信赖的人，说一切听从他的安排。那眼神一定饱含很多要说的话，希望他快去快回，希望他托托熟人，希望他多跟医生交流，一定要治好他的病。我说：“你是老人家的主心骨，他把生命交给你了。”他激动地说：“你说得对，就是这样的，到底是作家，总结得真好。”
十五分钟休息时间很快过去，我们回到车上。我回想起车下的一番谈话，心里不觉黯然。我哪里是什么作家，我是与他有同样的感受罢了。
想起我的母亲，一年来一直身体不好，每天在我面前说这里或那里不舒服，似乎我是医生，只要跟我说，我就有办法了，她的病就好一半了。
去年春天，我医院检查，医院工作的朋友。我相信母亲没有大问题，之所以麻烦朋友，是想让母亲感觉，有专家陪伴，医生是用心的。一个上午，所有该查的都查了，没有大问题，医生连药都没有开。
过了不久，母亲老胃病又犯了，母亲又开始怀疑自己肚子里有问题；再接下来，又是不断地说身体不舒服。我不断地安慰，不断地解释，我觉得自己都要成心理医生了。
年近八十的母亲，突然像个孩子似的。
母亲曾经是我心中的一棵大树，是我的精神力量啊！
记得儿子上高二那年，先生做重点中学毕业班班主任，家里的所有事务都是我一个人承担。那时，我也正带两个毕业班语文课。中考前，我因为身体不适，在校医那里打吊针，青霉素过敏，险些送命。事隔不久，我儿子又因为学校墙头裸露电线被轻微触电。两件事情虽然有惊无险，但是至今回忆起来，仍然心有余悸。有两年的时间，只要有人提到“电”字，我都会浑身发麻。各种压力加上惊吓，让我一度紧张失眠。母亲从老家跑来劝我说：“不要怕，大胆往前走。”母亲简单的话语，让我心里充满力量，我在心里默念这句话中，慢慢地好了起来。
母亲50岁左右的时候，在老家有时听说谁谁得了什么病，花了多少钱。母亲不止一次认真地对我和弟弟们说：“我要是得了大病，你们不要给我治，不用花那冤枉钱，人总要一死，怕什么？”
母亲不是嘴上说说而已，那时候母亲的确很坚强。记得母亲七十岁那年，做了第二次胆结石手术。因为胆管结石，必须大手术。手术前一天晚上，我在学校做一个赛事的评委，直到九点钟结束，医院。轻轻走进病房，母亲已经安然熟睡。我静静地坐在母亲跟前，想到瘦弱的母亲明天要经历病痛之苦，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。母亲的病友示意我不要哭，可是泪水恣意流淌，忍不住低声啜泣。母亲被我吵醒，问我什么时候来的，哭什么。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。看我哽咽了，母亲半天才明白过来，对我说：“我都没害怕，你怕什么？没事的，不就是一个小手术吗？”母亲不断地劝我，我在母亲的劝说中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场。然后心情平复了许多，打热水来给母亲洗脸洗脚，倒杯开水放在床头，这才放心地回去。
那次母亲或许真的没有害怕，也或许是她还扛得住，手术很顺利。由于母亲乐观坚强，身体恢复得很快。
如今，体弱的母亲，心理上似乎发生了很大的变化，吃饭也不如以前，她对身体的担忧都写在脸上。我觉得母亲离不开我，我也放不下母亲，便多去陪陪她，给她诉说的机会；只要她愿意，就说给我听。需要的时候，就带她去看医生。
突然想对母亲说：“母亲，请放心，有我在。”
再次想起车上遇到的谭老师，他的岳父也一定希望听到这句话。也许，老人家的生命不会有多久，但是，儿女能在老人最无助的时候，用亲情给予最有力的精神支持、最温暖的鼓励，让爱成为他心中一缕暖阳，成为遮风挡雨的一棵大树，成为可以依靠的一座大山。那样，老人一定不会害怕死亡，安心地走完人生的最后旅程。
作者简介：孙尤侠，笔名星如雨。中学高级教师。中国民主促进会会员。宿迁市第四届*协委员，宿豫区第十二届、十三届、十四届*协委员。江苏省作家协会会员，宿迁市散文学会秘书长，《骆马湖文学》编辑。在《中国文化报》《扬子晚报》《江苏散文》《文化快报》《连云港文学》《歌风台》《宿迁日报》《宿迁晚报》《盱眙日报》《梧桐巷》《宿豫文艺》《骆马湖文学》等报刊以及文学网络发表散文、诗歌近10万余字。曾获宿豫区委宣传部“爱我宿豫”文学作品征文奖等。在《梧桐巷论坛》“宿迁二十年”等网络征文活动中多次获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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