从一八一体检到一九七除臭(杂谈)
体检,是福利,体现了组织的关怀呵护。
体检,是哨兵,按时且忠诚地守护着我们的身体。一有情况,便吹响口哨,发出警报,使我们及时应诊对症下药。我的胆结石,我的冠心病,都是在单位组织的体检中发现出来的,医院就诊复查并有效治疗。
两年一次的常规体检,已成惯例。
凡成惯例的事物,便能养成一种豁达洒脱的习性,轻松而来,谈笑而去,没有情绪的波动,亦无忡忡之忧虑。
我乃古稀老人,在手术台上或吊瓶针头中经历过几度风雨,对病痛不再害怕,是福不是祸,是祸躲不过,害怕或祈祷,都没用。即来之则安之,积极防疫治疗,与慢病亦敌亦友,学会进退并存,才是理性之道。
前天早上8点,我走进(现已改为解放军联勤保障部队医院)。
大厅荧光屏上“一切为打仗!”“一切为官兵”的标语,迎面而来;“军人取药处”“军人挂号窗”的门匾与标牌,光彩夺目。身临其境,耳濡目染,隐隐约约的军号声从遥远的天际响起,刹那间,我眼前出现一条幽深的隧道,五颜六色的光环在交织闪烁不停跳动。我眼花瞭乱,一脚踏空,蓦地跌了进去。我的脑海断片了,似乎返老还少重回兵营……
早上8点10分,大厅里人影稀少
我在时光隧道里飞快穿越着,浮光掠影,云蒸霞蔚,烟雾缭绕,什么都看不清。那前尘,时散时聚;那往事,似湮似烁。
朦胧中,传来一声严厉的呵斥:“喊什么喊!你看看人家,一声都不吭!”
我吓了一跳,睁开紧闭的双眼,朝着声音的方向望去。几米远的一架手术台上躺着一个病人,正在做手术。具体情况我不知道,只见他痛得忍不住嚎叫起来,被医生的这一呵斥,那撕心裂肺的惨叫声消逝了,取而代之的是那种极度压抑、如怨似诉的嗡嗡呢喃。
“你别乱动!”这是面前的医生对我说的,“不要看那边。”随即,一只温软的手把我偏侧着的脑袋扶正过来。这时,我看到了一双垂泪的眼睛,啊,她在为我流泪吗?我在感动的同时也莫名其妙!这是一位满脸稚气的小护士,她坐在我的台旁凳上,负责我的手臂不动。其实,我的手腕在手术前就已被绑定。开始动刀的时候,医生说,这是半麻,有点痛,闭上眼,要忍住。我便一直闭着双眼。
不知是麻醉不到位,还是麻药效果不好,像是有人在活生生割我腋窝里的皮肉,那种疼,一辈子刻骨铭心。每一刀划下去,我便要受一次巨痛。我一次又一次想大声喊停!不做了,纵使我的腋臭臭翻全人类,我也顾不上了!可是这个“停”字我喊不出口,做事,最怕半途而废。胜利,往往在最后的坚持之中。痛就痛,总不至于死人吧!只要死不了,前面是刀山火海,闯他一回又如何!我双眼紧闭,五官扭曲,牙齿咬住下唇,刺进肉里,咬破了嘴唇,鲜血流出来,这红红的血液慢慢散开,浸染了我的下巴和脖子。事后,那位小护士告诉我,看见你的样子,又恐怖又可怜。我说,所以,你就哭了?新兵小丫头吧?以后,见多了各种血淋淋的场景,你就心硬了。呵!
这是一九七一年三月,我刚提了干部,我的腋臭,被宣传科的领导和同事嘲笑。我恼羞成怒,一气之下,踏进医院。那门诊医生惊愕地瞪着我,你说什么?要割腋臭?我斩钉截铁回答:是的。臭不可闻,不割不得安身。不信您闻闻。我掀开衣服,凑了过去。那医生忙不迭地站起来往后退,连声说,行行行,不闻了。我带你去找院长。一路上,我问他,不是个小手术吗,还要惊动院长大人?他说,你这种手术可做可不做,可我做不了主,要院长定。
到了院长室,一位满头花白的老者上下打量了我几秒钟,然后笑着说,知道不,这腋臭手术属于美容了。你这年轻人很爱美呀。哈哈哈!
我涨红了脸,急不择语地辩解,院长,我的科长和同事嫌我臭,您也笑我?!
好了,小同志,不开玩笑。做了也好。免得妨碍他人。来,让我看看。
我走到院长身前,他弯下身来扭过头闻了闻我的腋窝,眉头都挤成一堆了,连忙偏开脑袋吐出一口唾沫,说道:嗯——够味!实在够味!接着大笔一挥,割!于是,我住院的第二天上午便安排了手术。
医院里的一切作息,都按军队条例执行,起床号,开饭号,熄灯号,到点就响。一般病号必须闻号则起,不准赖床。但没听到冲锋号和紧急集合号,医院用不上。想想也是,医院里吹起冲锋号,那岂不是呼天抢地连滚带爬一派乱相?!
晚上十点熄灯。我睡不着,就带一本书到食堂去看。食堂可以开灯的。
那年头,在部队看病住院,一律不要钱。战士吃饭不要钱,你就使劲造吧,没人笑你。干部一顿只交1毛钱,如果没有带钱,就记上账,什么时候来把钱还上都可以,如果忘记了,那就从账本上划去算了。病人吃的都是营养餐,也叫病号饭,鸡鸭鱼肉蛋,任选。凡住院者,不完全好利索,别想出院。
做个液腺手术,要割开一个大口子,才能挖尽里面的臭根祸源。割完腋腺后,两腋窝处各有一条10多厘米长的伤口,双肩扎了很厚的绷带并上了固定扎板。在病房呆了一个星期,伤口还没完全愈合,我归队心切,趁护士不注意,取下针头,扯掉了绷带,医院。
几十年过去了,我的左右腋下留有两条像百脚虫一样的疤痕,就是那次手术的纪念。如今,医疗技术和设备器械,鸟枪换炮更新换代了。去医院切除腋臭,只是一个小小的微创,在门诊就做了,不到半小时可自行回家。
文革中的二号人物林彪在军队搞三套班子,大量提拔干部。一套正常工作,一套后备干部,一套在院校培训。所以,我们当兵两三年表现好点就能入党提干,当排长、连长或调机关当参谋干事。文革期间,学校不招生,没书读,而且要到农村插队,于是,很多团职以上直到将军的高干子女被送进了部队。这些人,与基层连队里工农出身的干部战士相比,无论风度还是谈吐,都显得格外不同。而且年龄都偏小,如上面提到的小护士,就只有十四五岁。
一切为打仗!一切为官兵!这口号用在当年,倒是很贴切。至于现在,我不了解情况,没有发言权。几十年过去,时过境迁,今非昔比了。前几年,医院,把偏门科室(如男科、泌尿科、妇科之类)外包给地方,结果被莆田系骗了。呵!
(注:文中关于往事的记叙来自我当年的日记,并非虚构。)
写于年12月13日午夜